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企业文化的“虚”与“实”

         2015年4月4日,清明节小长假第一天,笔者晚上8点赶到厦门刚住下,电话就响了。来电人显示的是“王石”,我心里有些纳闷,想不到是什么事情。

         接起来,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沙哑:“你在哪儿呢?”

       “在厦门,刚到。”

       “噢,抱歉打扰你休假。下周我有个活动,你帮我查几个背景资料。”

       “没问题,你说。”

         笔者那时刚到公司没多久,挂上电话,心里感觉有些错位。在此前的印象中,王是一个对下属很严厉的人。记得2013年12月26日下午有一次会议,议题是如何运用大数据和在线教育促进业务发展。几个相关部门经理汇报,汇报的内容大体可以分成三段论:为什么要做这个事,别人怎么做这个事,我们应该怎么做这个事。

         没等汇报完,王突然打断大家:“什么叫应该做这个,应该做那个,到底谁去做?你们已经做了什么?准备做什么?这么搞是官僚主义!”

         现场一片沉默。片刻,另一位资深同事发话了:“根据美国的行业经验,大数据和房地产的结合也处于实验阶段。”

       “哦?你说说看。”王来了兴趣。

         那同事接着说:“主要的问题是,与互联网、零售等行业比,房地产自身产生的数据量还不够大,传统统计分析还够用。当然,人口流动、经济活动等相关领域可以做大数据,给我们这个行业参考。这不是一家企业能做的,需要联合其他行业搞。”

        笔者带着这些事例,向一位有二十多年司龄的前辈请教。

        他听了以后点头道:“直觉很准的人,未必细节处能全部顾及到。布置了工作你不干,是懒惰;布置什么你就做什么,不动脑子,也是懒惰。”

        笔者问:公司里这个现象怎么定义?

        他说:“我把它总结为‘有思考的执行力’。二十多年前,我刚来公司,干了一段时间HR,对于公司的人员情况还是没搞清楚,王就发了脾气。于是我熬夜把公司的人员情况全梳理了一遍,同时把公司未来的人力发展规划也顺便做了出来。”

       在旁观者看来,企业文化是一个很“虚”的概念,你在资产负债表里找不到它,在公司章程和劳动合同里也找不到它,它更像是企业运行的“手感”,是一个特定氛围中人们习焉不察、自然而然的行为模式。正如你没法用文字和数字描述如何系鞋带,企业文化当然可以写成小册子,但最有效的传承方式一定是耳闻目睹的感染,而非死记硬背的阅读。

       对于公司人来说,企业文化又是一个很“实”的概念,它虽然没法做定量分析(现在的风气是,无论研究企业还是研究经济学,不上几个公式,不列举几个数字,就显得不够“科学”),但是组织内的每个人每天每时每刻都受到它的影响,形成了组织内部上下左右的互动模式,这种模式的感染力塑形力如此强大,以至于一旦换个文化环境,马上就能觉察到各种细节的不断刺痛感,这个跟钱多钱少关系不大,俗称“憋屈”。

       组织内互动模式千千万万,单看上下级沟通这一个维度,笔者经历的几种组织大体可以分成两大类:一类是领导说的对下属听,说的不对下属更听。这样的结果是个别人虚荣心和控制欲的最大化,而非组织利益的最大化;另一类基本模式是领导说得对,下属敢补充自己的想法;说的不对,下属也敢提出自己的观点。这样的结果,表面上是下属挑战了上级,实际是下属与上级共担了责任。从内部视角观察,企业文化就是企业内部这些互动模式的总和。

         2016年6月27日下午2点10分。还有20分钟,万众瞩目的年度股东大会就要开始了。一位同事急匆匆地过来,说是郁亮找,有事。

         抱着电脑赶到他办公室。他正在一边啃麦当劳的炸鸡翅,一边看桌上厚厚一叠材料。我有点惊讶:他一向自我管理甚严,今天也吃这些东西。

         他眼里有血丝,顾不得我的表情,只说了一句:“把近期公司评级和团队的情况汇总一下。快!”

         笔者跑出来找资料,不过资料很分散,电子版来不及合并到原来的上会材料里。时间很紧了,只好直接打印出来,裁成半张纸送回办公室。

         他接过半张纸细看上面每一个字,又拧开胶棒涂了两下,贴到上会材料里。此时距离大会只有5分钟了。

         那5分钟很漫长,笔者想起了一段往事。

         2000多年前,罗马军队入侵希腊,大军破城时,75岁的阿基米德正在地上画几何图形做研究。见罗马士兵要下手,阿基米德说:你们等一等,我不能给世人留下不完整的公式!罗马士兵根本不听,一剑把阿基米德刺死。

         这个故事有很多版本,大意差不多。最初听到这个故事,觉得阿基米德迂腐,他能研究出浮力定律,还想撬起地球,为什么不化装逃走?为什么不向罗马人投降?

         待年龄渐长,突然明白了阿基米德的选择。他被自己一生的使命感而非求生的本能驱使,笃信希腊的群星常在,而罗马的刀剑很快锈蚀。愚以为,阿基米德在剑下画图,与拉瓦锡上断头台、笛卡尔给瑞典公主送出心形线情书,是科学史上最闪亮的三个瞬间。在生与死的时刻,他们不约而同回归了自己的使命。

         使命是什么?是不给你发薪水你也执意会去做的事,是即便明天世界毁灭你也会心无旁骛去做的事,是即便遭遇所有人反对你也会坚持去做的事。阿基米德的使命是画几何图,马丁·路德的使命是种一棵葡萄树。

         新的问题又来了:阿基米德这个故事是谁写下来的呢?由于现场只有他和罗马士兵,所以把这个事记下来的只可能是罗马人。

         可罗马人为何要去记这个故事呢?那个罗马士兵后来怎样了呢?再一查资料,才知道罗马军队统帅得知手下士兵杀了阿基米德,非常难过,下令把那士兵当做杀人犯处决,并厚葬阿基米德。

         今天谁还记得罗马军队统帅的名字?我们却都记住了一个手无寸铁的数学家。这就是文化的力量,希腊的文化赋予了阿基米德使命感,希腊的文化让罗马人敬畏,希腊的文化让这个故事一遍遍地书写。有形的速朽,无形的长存。从外部视角观察,企业文化就是一个组织对社会、历史无形影响的总和。

           罗马尽可以征服希腊,希腊却征服了人心。